鹿寮溪遺址是恆春半島上,不會被遺漏的史前文化遺址,但所往都只是「列表」或「存目」而已,有關這個遺址的記錄少得如鳳毛麟趾。
1987年,黃士強、陳有貝、顏學誠合著的《墾丁國家公園考古民族調查報告》載:「公園區內六十處以上的史前遺址,不少保存良好而重要,如…南仁山、鹿寮溪、溪仔口、佳洛水等石板屋遺世,皆為重要遺址。」至於對這個遺址的記錄只有:「鹿寮溪遺址(LLS),位於屏東縣滿州鄉長樂村,可沿港口溪之支流欖仁溪東北行,至欖仁溪聚落後步行沿溪入山約4.5公里,到達遺址地。其屬鹿寮溪流城,在埤亦山主峯西南麓,海拔高度約170公尺。
發現的遺物為砂岩石板,也是一石板屋遺跡,可能和南仁山石板屋相關,現地保存良好,可進一步調查。」
2000年,李匡悌主持的《墾丁國家公園史前文化遺址現況調查及地理資訊系統檔案建立》,描述得更簡單:「位於屏東縣滿州鄉長樂村,從九棚村南仁路底進入南仁山生態保護區前行約4.3公里可達一廢棄兵舍,為鹿寮溪口。從溪口溯溪上行約4.5公里可達遺址。…石板屋邊牆,以及砂岩石板見於地表。…遺址人跡罕至,保存尚佳。」
從上述的記錄來看,這個遺址除了較遙遠之外,但因「保存良好」,再加上還有GPS定位系統輔助,讓我們對這個遺址探勘充滿信心。
由欖仁溪和山頂部落族人組成的嚮導團隊,帶著我們從欖仁溪瀑布上方山徑出發,過王丁寮、火燒埔,下水蛭溪、食水溪,下切至拜律溪(鹿寮溪上游),為了解暑,我們泡在溪水中午餐。
午后,我們開始石板屋遺址探勘,GPS帶我們沿河上游上溯約五百公尺,溪左岸沖積地上的小山丘便是目標,我們很快就找到許多砂岩石板遺留在地板上的殘跡,也發現用石板砌成的石槽,不久後找到戰後移墾的開仔家屋,還找到他用砂岩砌成的大型駁崁、開闢的水田、池塘…,我們還同時翻過及繞過小山丘,找到另一位移墾者江海的石頭屋,他花了許多時間打石,在小山溪兩岸砌了長達三、四百公尺的駁崁,築出至少一甲以上的水田,還有一個兼做灌溉、飲用的大水塘…。但石板屋遺址卻遍尋不著。
我們在拜律溪(鹿寮溪上游)河床上的大石頭當床,過了星光閃爍的一夜,天亮我們一早從不同的路徑尋找,並在小山丘上做Balisi,祈求祖靈給我們指引,不久在開仔家屋下方找到幾塊有明顯凹痕的石板,很明顯這是從石板屋遺址取下來的,但卻找不到1987年,黃士強、陳有貝、顏學誠等人留下的圖版中,我們完全沒放棄,改往開仔家屋後方搜尋,爬過一座座的山丘和平台,發現一條可能足戰後開闢,可行小車的產業道路,山壁上有巨大的硬砂岩層,卻依舊無所獲。
回程我們攀下產業道路下方平台,這裡遺有一些巨大的岩板,仔細觀察竟發現打石板的遺跡,使用圓型工具先敲一排小洞,再灌水使之裂開的工法,和溪仔口溪的打石場遺跡非常近似,年代想必也不會和溪仔口溪遺址相差太久,這個發現讓我們很興奮,可惜直立在地上,明確的石板屋遺址卻還是無所踪。
帶著遺憾結束這次探勘,重新翻讀所有資料,竟發現李匡悌在2002年所寫的《恆春半島的人文史蹟》,有一段文字敘述如下:「最遠的鹿寮溪遺址,步行至少需六小時。調查過程中發現一項最啟疑竇的現象是,聚落周圍看到的幾乎只有殘垣頹壁的房屋構築,地表或鄰近地區看不到任何與當時聚落居住有關的文化物質遺留。」
再比對李匡悌在2000年的圖版資料,編號39的「鹿寮溪石板屋遺址」的照片,正是我們所記錄「用石板砌成的石槽」,再加上開仔家屋下方那幾塊有凹痕的石板,顯示這些全都是石板屋遺址,只是這二、三十年來,斯卡羅人仍持續在這一帶營生,開仔所種的檳榔樹,依舊開花結果…,顯然這些都不是李匡悌報告中所說的「遺址人跡罕至,保存尚佳。」而是「聚落周圍看到的幾乎只有殘垣頹壁的房屋構築,地表或鄰近地區看不到任何與當時聚落居住有關的文化物質遺留。」
原來,我們在祖靈的庇佑下,完整訪查完了全部的遺址範圍,只是飃渺在歷史與現代的石板遺址,讓我們相見而不相識罷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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