近些年來,台灣雖因經濟的繁榮,社會結構早已由傳統的農業型態躍向現代化的工商社會,許多傳統的歲時節俗也因社會型態的改變而趨淡或轉型改變,但幾千年來,一直為國人所重視的年,仍蘊含有相當濃厚的傳統風味,許多相當有意義的傳統風味,許多相當有意義的傳統舊俗,也一直保存至今,豐富著每個人或者每個家庭的新春。
在台灣,大約在尾牙過後,市街商埠擺起紅花花的春聯攤位,南北雜貨舖裡整日進進出出購買年貨的人們以後,年的氣氛便濃厚起來了。這時候的街頭巷尾,放眼看去幾乎處處都是跟年有關的東西,從糖果瓜子、衣帽百貨、花卉盆景、南北雜貨、金香炮燭到春聯年畫,各式各樣從傳統到現代的新年應景物品都有,而在這數以百計的年貨中,有一種雖不怎麼起眼,卻因含意深遠,意義特殊,而成為人們年年不敢遺忘的東西,那就是「春花」。
「春花」一般人稱作「飯春花」,其最原始的意義乃因福佬話「春」與「剩」同音,取其「剩餘」之意,除夕下午,將春花插在飯上祭祀神明及祖先,謂「飯剩花」,為年年有「剩糧」的象徵,這個習俗,大都在「辭年」時舉行,日人鈴木清一郎撰《台灣舊慣習俗信仰》載:「除夕下午,要舉行『辭年』,就是在家廟或住宅正廳的神佛前,供上三牲或五牲以及甜粿和發粿等,焚香、燒金紙、行三拜九叩禮,這時還要在神前供上『春飯』。所謂『春飯』,就是用小碗裝上飯,飯上插紅紙人造花,神佛前各供三碗,灶神前供一碗。這種花叫『春仔花』或『飯春花』,這種飯也可以叫做『過年飯』。因為『春飯』和『剩飯』福佬話為諧音,意思就是一年之中不論如何吃,也永遠會有『剩飯』,目的是討個吉利…」。
在飯上插花飾或者留「剩飯」的習俗,其實已有相當悠久的歷史,宋代「燕京歲時記」載:「年飯,金銀米為之,上插松柏枝,綴之以金錢棗粟龍眼香枝,破五方後,復始去之。」;清林焜熿修《金門志》載:「…留宿飯於明日,曰隔年飯;以生菜沸湯插唐花供神,曰長年菜。」乾隆時修的「泉州府志」另載:「泉人度歲,皆以米粉為糕粿,餑餑之屬,留宿飯於明日,謂之過年飯。」可見自古以來,國人便相當重視「剩飯」的象徵意義。
至於春花的樣式,隨著時間的改變以及地域的不同,沒有一定的規範可循,大的春花可達三十公分高,寬也有十至十五公分,小的春花甚至不到五公分,春花上除了一定有紙剪成或紅色海綿製成的「花」外,其餘全憑製造者的巧思,有些糊上龍鳳圖案,有些剪紙成「春」字,有些則分成許多支幹,每根支幹上都綻放出一朵春花,此外,另有一種與春花極為相似的「金花」,差別之處是花型分成三支,中間有一用通草墊成立體狀的小人偶,偶身上還綴有兩根紅色的羽毛,這類的金花,除客家人也當做春花於新年期間使用,它最大的用途是在民間建醮普渡時,插在豬公的豬頭上,以納吉添喜之意。
晚近年來,由於社會的急劇改變,現代人面對新的事務已應接不暇,對舊的事務自然日漸生疏,因而春花與金花也普遍產生混淆通用的情形,傳統的春花,在「辭年」時插在飯上或發糕上,擺在供桌上祭神及祖先,至年初五「隔開」時,便要同金紙一起焚燒,以示「去舊迎新」之意,但近年卻於大年初五之後,把春花插在香爐兩側,此外,客家人在新春期間,到附近的寺廟上香拜拜時,也一定會在香爐兩側插上春花或金花,當然也不會忘了在土地公香座的石碑上,綁上一對燦麗奪目的金花,大概因受這些習俗的影響,春花或金花與神明的關係有日益密切的趨勢,神明會的王爺移駕時,香爐上插著兩朵火紅的金花,台南縣學甲慈濟宮一年一度的上白醮大典時,「路關」(路線牌)上插的也是兩朵美麗的春花,草屯地區某些家廟春秋兩度的「進魁甲」(祈求魁甲聯登,高中狀元的儀式)祭祖活動中,也出現了春花的蹤跡。
除了上述各種形狀與各種用途的春花與金花之外,民間與春花類似用途或意義的還有「春紅花」以及「新娘春花」,「春紅花」約只有三公分大小,形式為大型春花的縮小版,主要的用途是新年期間,婦人們上寺廟上香或探親訪友時,當作髮髻插在頭髮上,一方面可做為裝飾,同時更添幾分新年的喜氣。「新娘春花」顧名思義,當然是指嫁新娘插在髮上的紅紙花;其目的也同樣是迎喜納吉;可惜這兩類春花,前者在台南地區還偶可見到,後者在西式白紗的取代下,早已完全絕跡了。
無論是春花或金花,在過去農業社會時代,曾是婦女們年前重要的女紅之一,有些婦人為怕年前工作太多,早在臘月之初,便去香燭店買回大紅及金黃的紙以及通草等,把通草染成紅色後,可剪裁成一朵朵的小花,另外在金紙上及紅紙上剪出春字及其他裝飾圖形,一一貼在削成薄片的竹片上,一朵朵的春花便完成了。一般說來,春花都是成對使用的,製作春花時都必須一對對製作,只有新喪的寡婦,才會製作孤伶伶的單枝春花。
從最原始的「剩餘」意義繁衍而生的春花,歷經了無數年代的洗禮,到了今天,它早已成為迎祥納福的最佳象徵了。因此,無論人們將它插在飯上、發糕上、神豬上或者香爐上,都代表著人們的福祥與喜氣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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