對於觀光客而言,天冷可能只是因為吊橋,而讓某些人願意佇足小憩,幾百年前,這卻是許多民族命運的關鍵抉擇點。
在墾拓的年歲裡,大多數人的命運,只有選擇與被選擇兩大選項,弱勢者只能被選擇,卻也要在劇烈的世局變化中,尋找最後的活路。
不必埋怨勢力強大的民族,總是覆天漫地的壓迫著弱小的族群,甚至連一點點生機都不肯留下,當這個世界的所有規範,都必須透過武力來建構時,誰能阻擋強者的野心?
留在原地,必然沒有活路,入了山,就越過了隘勇線,那不只是一條回不來的流亡路,更可能落得身首畢處的下場,但只要有能力避得開敵人的刀口,卻也可能是最後生機的所在,在這個生死存亡的關口,你寧願留下,或者勇敢尋找最後的生機呢?
挺進吧!最後的生機只會在隘勇線之後。
入山之後,一路都是彎彎曲曲的山徑,爬上了頭拒山之後,才開始下坡,道路更加的彎曲,為了方便車行,於是把路徑加大,形成了一個又一個的髮夾彎,也因此,這一路都有令人驚嘆的風景。
我當然是因有迷戀風景而入山,幾百年前的人,一步步踏上這起伏綿延的山林間,藏在內心深處的卻只是沒有人知道的明天,你又會有多少力量,往前跨出一步呢?
墾首的抉擇
下山的路過了包安溪之後,出現了第一個較具規模的聚落,這是因為一路都是起伏的山丘,來到這裡才有第一個平坦的地方,人們稱之為大坪,現今則為與台中縣新社鄉交界的國姓鄉長福村。
事實上,這裡除了大坪之外,沿著包安溪的左岸,還可找到幾塊平坦的埔地,於是有了上坪、中坪、下坪等地。
從桃竹苗地區移居的客家人,來到這裡之後,只能種山產維生,其中最大產值的就是香蕉,因此大坪也被稱為香蕉市,後來又有人發現東邊的山澗中,曾經找到金砂,於是小溪被稱為金子坑,產金的故事至今仍是鄉人津津樂道的往事。
翻山越嶺而來的客家人,走過了荊棘遍野的山林,來到了大坪建立家園,對於拓墾者而言,他們必然知道,在這樣群山環伺的小平台上建立家園,是絕對不安全的,但這也是翻越過無數山頭之後,唯一發現既平坦,又有豐沛水源的土地,在敵人威脅與足以養活墾眾之間,這是帶領墾眾來到這裡的墾首,必要做出的抉擇。
他們勇敢地選擇了這塊適合耕作的土地,但也不能輕忽來自於原住民的威脅;他們必須要有絕對的自我防衛能力,於是,立刻選派了隘勇,沿著河岸建構隘勇線,興築隘勇寮,平時做為監視敵蹤的據點,敵人入侵時,則成了守護整個聚落人民生死存亡的決戰地…。
最後的隘勇寮
在台灣的開拓史中,總會在太多的機會碰到隘勇、隘勇線或者是隘勇(丁)寮;守隘的隘勇,如今只會成為模糊的老照片,隘勇線更只能在清代的老地圖中尋找,僅存的隘勇(丁)寮,甚至只剩半片牆…,似乎誰都必須接受這樣的事實,畢竟,它叫做「歷史」。
誰會想到在這小小的山中聚落,會保有一間被當地人形容成「長福村地處要衝,又有『槍櫃的故鄉』之稱,從明朝開始此地便設置哨所,保衛居民身家安全…」的「槍櫃」。
在地人口中的「槍櫃」,其實是隘勇(丁)寮,也就是隘勇守隘的據點,臨河而建的土磚小屋,看起來不過是一棟不起眼的泥磚屋,小小的長型屋子卻只有一個門,只在每一面斑剝的土牆上,可以找到用木頭框出來的小孔,進入屋內關上門,馬上就可以體驗到那些小孔其實就是舉槍的射口,這間沒桌沒椅的小屋,就是隘勇守隘的地方。
根本無從想像,在這偏遠的小山村,竟然保留了一間彷彿自歷史中走出來的隘勇寮,刻意想要關上門,體驗守隘者的心情,一回首,驚見門的側邊,有一個懸在牆壁的供台,上面只有一只插滿香腳的香爐,卻不見任何神位或神像,這會是什麼神呢?
雖然外面是烈日當空,但關上門的隘丁寮卻顯得幽暗,空間很小,我想像著四位隘勇共同守在寮中的侷促感,突然之間,一股莫名的不安快速地盤據住我的身心,那是因為對敵人的恐懼?或者來自於沒有任何人可以掌握的明天?
從入山墾拓的那一刻開始,老天爺留給他們的,就只有最後的這條路,還有誰可以給他們最後支撐的力量呢?
不必再問牆上奉祀的是什麼神,對於只能死守在這個幽暗又侷促空間的隘勇們而言,誰能給他們光明,就是他們信仰的對象。
除了隘勇寮之外,這些年來,在地的長福社區發展協會,更積極地保存在地的文物,除了複製了許多有關於國姓鄉的古碑外,更重建了古砲台及樟腦寮。
清代末葉,台灣是全世界最重要的樟腦王國,國姓地區正是最主要的樟腦產地,腦首林朝棟(霧峰林家開基者)和大清政府合作樟腦生意,不只在水流東、大坪一帶設置了許多腦寮,更在水長流口設置公館,做為統管一切樟腦事務的辦公處。
為了有效制服鄰近泰雅族人,林朝棟請官方設置「水長流撫墾分局」,同時在山峻高地架製砲台,果然完全壓制住了原住民,樟腦的開採事業也才更順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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